他们是命中注定,生生世世都要相遇。

【异坤】沧海刀 1

*武侠,北宋

*仇人相见分外眼红

*不会是短篇,日更

*坑品保证,读过都知道


王子异在杭州落脚的时候,刚过腊八。


那年是熙宁元年,新皇即位的第一年。先皇猝不及防去了,朝中各处暗流涌动。新皇年轻,刚刚及冠,就急着要干一番大事业,召了王安石进京,朝中大臣人人自危。


朝堂动荡,江湖上也不得安宁。作威作福好些年的陈家,倒在了新皇即位那年的雪中。这些年受欺压的,敢怒不敢言的家族、门派纷纷站出来,共列了陈家七十一条罪行,联名上交官府,要灭它满门,以平心中怒火。


已经是腊月,北方的朔风早就刮得人脸生疼,南方的水路却还没冻上。王子异领了师门的令,一路南行,又换作水路,在芜湖下船换了马,一路风尘仆仆,终于在年前赶到了杭州。此时,除却家徒四壁的那些只好挨冻,大多杭州百姓都已经换了厚袄,戴了布帽,沿湖摆了摊叫卖,这几乎是杭州城最繁华的地方了。


他自小习武,修剑,也学内家功夫,并不怕冷,只穿一件白布衣,束玉冠,负双剑,寻常人一眼不难看出他是个江湖人。等再看两眼,看见他腰上佩的玉,认出上面武当的纹样,就更是敬佩,不敢怠慢。


“这城里可住了一少年人,比我稍矮些,身形瘦削,左脸颊上有一颗痣。”王子异虚指了一下自己的脸,想了想,又补充道,“还未及冠,只是爱笑。”


被他问到的店小二恭恭敬敬弯腰低头听完,露出思索的神色,只想了一会,就豁然开朗,噢了一声,一边思索一边给王子异倒茶:“好像……是有这么个人,长得可俊,见一眼就……”


听到“长得可俊”这四个字,王子异忽然低头一笑,好像想起了什么,端了茶杯,却见那店小二没再说,再抬头,就看他眼睛笑得都看不见了,只缩了脖子,对王子异搓了搓手指。王子异会意,想摸铜板,发现已经花完了,只好从袖中取了一块碎银给他。


王子异一路找到江边那间小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,果然如那店小二所说,来了定是找不差的。因为那间二层的小酒楼,大门正中的匾上,就是龙飞凤舞的“酒楼”两个字,门左右两边各有一块匾,匾上的自说是对联也不算对联,王子异骑在马上,在门口拉了缰绳,静静默读了一遍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沉默半晌,心里只剩下了“看来没找错地方”这七个字。他翻身下马,要进去,却莫名有些紧张,还是停下来整了整衣服,才推开门,跨了门坎进去了。


只迈了一条腿,就有一道劲风夹着暗器打在了王子异脚前的地砖上,然后弹开,只留下一个小小凹槽。王子异并没有动,就听到柜台后面传来一道懒懒的声音:“打烊了,明个再来,请回吧。”


听到熟悉的声音,王子异搭在门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,握成拳,又松开来,重新按上了门,没理会那人的警告,还是推了门往里迈。下一秒,又是一枚暗器破空朝他打来,穿过门帘,直冲着他的侧脸去,被王子异伸手夹住,再一看,并非什么暗器,只是一粒话梅。


“你是聋了还是瞎了?我说了,已经……”


蔡徐坤揉了揉眉心,从书中抬起头来,心里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找打,刚一抬眼,剩下的半句话就像鱼骨一样卡在了他的嗓子里,吐不出来,咽不下去。他看见来人,已经推开了门,就那么直直站在门口,穿白衣,束玉冠,负双剑,橙红的光将他的侧影拉长投在上楼的楼梯上,他却不动,只是低垂着眼。风吹动他的长袍下摆,他低眉侧头去看地砖,看门帘,看街道,只留一张侧脸给蔡徐坤,却已经好看得像是谪仙人。


可是蔡徐坤恨透了这张脸。


蔡徐坤咬了下唇,用力得快要咬出血来。他盯着王子异看不说话,王子异也不说话,只是不敢看他,两个人都在等彼此先开口。看着王子异的脸,蔡徐坤觉得心口发凉,周身的血却滚烫,他紧紧捏着手里的书,书页都被他捏皱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蔡徐坤突然松了劲,轻声笑了,向后靠进了木椅,翘着腿,抬了下巴,语气里都是轻佻:“打烊了,您请回吧。”


王子异终于转过头来,抬头去看蔡徐坤,可是店里并未点灯,只有门外的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脸上,他看不清蔡徐坤的脸,蔡徐坤却把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。王子异有很多话想说,却也说不出口,犹豫了半天,还是站在原地,只说了一句话:“我不喝酒。”


蔡徐坤听了他的话,笑出声来,在扶手上支了下巴,问:“不喝酒,那还杵在这做什么?王大侠饱读诗书,怎么连门口写的字都不认识了?”说着,蔡徐坤又冷笑一声,站了起来,伸了个懒腰,朝门口踱去,一直到走出了门口,转过身来,又后退几步,仰起头来,作势去读门上写的字。


“我来给您念,上联,只卖酒,下联,不卖肉。你千里迢迢找来,赖在这里,又说不喝酒,是摆明了要来寻仇不是。”蔡徐坤说到这里,抽了腰间折扇,展开来,掩了半张脸,只余一双眼睛看着王子异,却毫无温度。


王子异站在门内,看着站在门外,话里话外都是刺的蔡徐坤,只觉得心都被埋进雪里,只剩下刺骨的寒,可是脑里却只有四个字,咎由自取,像噩梦一样摆脱不得。他说不出本该说的,早已在心里演练多次的话,最后也只是低头,无力地笑了,说:“坤坤……是师兄错了。”


王子异几乎不犯错,如若犯错,他就是像现在这样,低着头,只任凭别人骂他。蔡徐坤眯眼看他,最后还是偏开了眼睛,刷地收了折扇,轻轻朝王子异一掷,那扇子就擦过王子异的耳朵,直直钉在大堂的柱子上。蔡徐坤看也不看,转过身去,直接翻身上了王子异的马,掉转马头,抚了抚那马的鬃毛,高高扔了一句:“什么师兄,我无依无靠,哪来的师兄,你怕不是在做梦。”他一夹马腹,绝尘而去,做梦二字就随着风消散了,再没留什么别的话,只留王子异一人还站在原地。


王子异伸手摸了一下耳朵,被擦出了一道血痕,指腹上留了一抹红。他仰头,长叹一口气,转身拔了那柄折扇,展开扇面,两面都没有留字,只是一柄普通的空白纸扇。他走出酒楼,想了想,还是帮蔡徐坤掩了门,又没了马,只好一个人往落脚的驿站走。


天晚了,富户已经点了灯笼,挂在檐下,普通住户家里也点了灯,灯火就透过窗纸,透进夜里。从江边到驿站并不算近,王子异却也不愿提气踏轻功赶回去,只慢慢走。有好奇的小孩探出头来看这个背着两把剑的人,但很快就被父亲母亲拉着走了,王子异就对他善意地笑。


走到太阳全落了,王子异终于走回了驿站,周围的灯火也更多了。店小二站在门口招呼他,他却只是点点头,站在门口顿了一步,才进了门。


一直远远缀在后面的蔡徐坤一直跟到了小巷转角,看着王子异走到门前,顿了脚步,心里正疑惑,下一秒,就听到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,是王子异在说,回去吧,坤坤。


蔡徐坤知道被抓了现行,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脚踢飞了地上的半片碎瓦,甩头转过身去,提气,蹬一脚墙借力,飞身上了屋檐,一路跑回去了。


当天夜里他们两个谁都没有睡好。蔡徐坤爬上屋顶,拎了一坛酒,还背着一个木匣。匣中装的是一柄刀,刀鞘上雕了繁复的图案,像虎又像猫。蔡徐坤把刀横放在腿上,开了酒,就着坛子就开始灌,直灌了半坛下去,却有一半是洒在他的衣襟上的。


酒下了肚,在他肠胃里开始烧。他对着月亮发了一会呆,冷不丁打了一个嗝,然后就开始笑了,笑到月亮都从云后面出来看他。他笑着笑着,就笑出了眼泪,流着流着,笑声就变成了呜咽声。他一边哭一边喝完了剩下的半坛酒,然后抬手一扔,酒坛就碎在了院子里,蔡徐坤又笑了。他带着笑去拔那柄刀,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,仿佛还有血气。


他看见刀上映出他的眉眼,看了一会,只觉得自己的表情说不出的可笑,就收了刀,抱在怀里。夜风一吹,酒气上头,他就抱着刀,坐在屋脊上一晃一晃,闭上眼睛,开始唱歌。唱到后面,他再睁开眼睛,已经发红,目光迷离了。他抬头看着月亮,突然对月亮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,对着夜喊了一声敬师兄,然后把月光一饮而尽。


王子异回了驿馆,无心吃饭,早早洗漱躺下,不点灯,在黑暗中睁了一会眼睛,竟然抱着剑睡去了。他很快入了梦,却不是什么好梦,是这一年来总是魇住他的噩梦。他梦到雨,竹林,夜,听到雨声,梦到他一剑刺进了蔡徐坤的左胸,梦见蔡徐坤对他笑,说师兄,你我两清。梦做到这里,他往往就醒了,但是不知是离了故处还是如何,这一天的梦却格外长,而且与以前不同,他第一次继续往下做这个梦。


他梦见蔡徐坤顶着那柄断剑往前走,每走一步,剑就更深入一分,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,笑了。王子异感觉有些害怕,松了手,想后退,可是又想起这是坤坤,就生生站住了脚,可是再抬不动手,也张不开口。蔡徐坤一直走到半柄断剑贯穿了他的胸膛,剑柄直直抵上王子异的胸膛,提醒他这是他亲手插进去的。蔡徐坤伸出手,抚上王子异的脖颈,手心是雨水都冲不掉的血污。他的手逐渐向下,滑上王子异的肩,血就渗进了王子异的白衣。他仿佛站在王子异的怀里,抬起头,唇就落在王子异耳侧,轻声说,师兄,我欢喜你。然后拔了那柄剑,刺进了王子异的心口。


就在这一刻,王子异找回了身体的支配权,他记得不是这样的,事情不是这样的,这都是梦。 梦里的他感觉不到痛,他就不管不顾地拥了蔡徐坤,还未开口,蔡徐坤就一把把他推开,面色冰凉,冷冷地说什么师兄,我无依无靠,哪来的师兄,你怕不是在做梦。


王子异忽地醒了。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里衣。他抬起自己的右手,看着手心,手仍在颤抖,再转头,剑已经掉在了地上,王子异俯身想去捡,手却是抖得握不住剑鞘。




 
评论(37)
热度(277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梧心 | Powered by LOFTER